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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庸」之「中」,传统解读多将其视为「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如「允执其中」。然而,达至此境殊为不易,正如孔子所叹:「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若借数学原理观之,在一条线段上随机取点,命中中点的概率恰为零。此一数学事实,恰似人事常态——若随心所欲行事,必然「不中」。由此思之,与其执着于不可企及的绝对之「中」,不如将「中」理解为一个动态逼近的过程:既知精确之「中」难以捕捉,我们便不断向其靠拢。这一追求过程本身,或许正是「中」的另一种存在形式。此理近似于数轴上无理数的逼近:虽无法精确标定,却可通过区间套的极限逐步逼近。

这一过程犹如理想单摆:不论初始位置或当前位置如何,其最终静止点必为「中」。即使在理想状态下永不停息,通过观察两端极值,仍能确定其中心位置。这正是「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的智慧所在。

从某种意义上说,「中」与老子所言「天地不仁」有异曲同工之妙——正因「不仁」,方能不偏不倚。法律之追求「中」亦然:既保护守法者权益,亦维护违法者应有之权。世人或责法官「过于冷漠」或「不近人情」,然唯有如此,才能公正执法。法院选择天平而非杠杆为标志,亦蕴深意:天平平衡时两端必等重,因其支点本身即居「中」;而杠杆可在不等重情况下平衡,因其支点未必居「中」。基础不「中」,必然导致结果之「不中」。

「中」本身即为难以企及的理想。三维物体的重心虽为其「中」,然投射至二维平面时,其投影未必是该平面图形的重心;同理,二维图形重心的线性投影亦未必是线段中点。是故,我们当效《论语》所示,不断学习,丰富学识,以期在更多维度、更高层次上思考问题,无限接近那真正的「中」。

对于文学作品的选题,有这样一个根深蒂固的观点:描写个人情爱是小爱,对国家民族的爱才是大爱!对此,我不敢苟同。细究起来,所谓个人情爱和家国大义本质上是有着惊人相似之处的:没到手之前各种甜言蜜语,有朝一日得手后,常常就会翻脸不认人。歌曲《吻别》中所唱的"就在刹那间,有一些了解,说过的话不可能会实现;就在一转眼,发现你的脸,已经陌生不会再像从前!"真的仅仅是描述男女之间的感情吗?历史上众多的"闺怨诗""宫怨诗",难道都是文人墨客作为"妇女之友"想为她们发声所以写就的吗?这些作品之所以穿越时空、引发共鸣,恰恰是因为它们揭示了一种普遍存在的情感结构——无论是个人情感还是家国关系,都包含着承诺与失信、热情与冷漠、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永恒张力。

真要比较起来,或许个人情爱比家国大义更具永恒性。按照马克思历史五段论的观点,人类社会经历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并将走向共产主义社会。在这一历史进程中,最早的原始社会是没有家国概念的,而马克思设想的最终共产主义社会也将实现国家的消亡。这意味着,家国作为一种社会构建,有其历史的起点和终点。

而个体之间的情爱呢?追本溯源,它的出现远早于人类文明。在生物学角度看,这种情感可能在有性生殖进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以原始形式产生了。即使在遥远的未来,人类作为物种不再存在,情爱的本质——生命间的吸引、结合与繁衍——仍会在其它生命形式中继续。从这个宏大的时间尺度来看,家国大义才是历史的暂时现象,而个人情爱的基本模式反而更加长久、更具普遍性。

有人可能会反驳说,其他物种之间的吸引只是本能,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然而,如果我们深入思考:人类的感情真的如我们想象的那样特殊和高尚吗?无论是对伴侣的爱恋,对子女的疼爱,还是对家园的眷恋,对民族的忠诚,这些看似崇高的情感,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看,是否也可以理解为基因为了自我延续而发展出的高级适应机制?这并非是要贬低人类情感的价值,而是提醒我们,所谓大爱小爱的区分,可能源于我们对自身情感本质的误解和人为分级。

当然,由于个人的渺小,个人情爱很多时候会受到国家民族大事变化的深刻影响。历史上的例子不胜枚举:破镜重圆典故中的乐昌公主和驸马徐德言因陈朝灭亡而夫妻分离;《孔雀东南飞》里的刘兰芝和焦仲卿即使没有婆媳矛盾,或许也难逃几年后孙吴屠庐江的历史浩劫;《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爱情悲剧,背后也有东晋门阀制度的社会背景。无数文学作品中的爱情故事,都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展开的,个人命运与时代洪流相互交织。

然而,这种影响并非单向的。历史同样证明,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有时也会因为某些个人的情爱而发生天崩地裂的变化。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最终导致西周灭亡;吴三桂因陈圆圆被掳而"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开山海关,间接促成了李自成的覆灭;西方历史上著名的特洛伊战争,据传也是因帕里斯与海伦的爱情而引发。这些例子表明,个人情感有时能成为历史转折的关键触发点。

更值得注意的是,影响国家民族命运的并非只有帝王将相的爱恨情仇,普通人的情感故事同样能成为历史变革的催化剂。在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两个年轻人的爱情悲剧最终促成了蒙太古与凯普莱特两大家族世仇的和解,改变了整个维罗纳城的政治格局。虽然这是文学作品,但它反映了个人情感如何影响社会结构的深刻洞察。

再如,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萨拉热窝事件,表面上是由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普林西普刺杀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引发的。但历史研究显示,普林西普参与刺杀的动机之一,是对他暗恋的女孩伊莱娜的爱慕。伊莱娜的民族主义情感影响了普林西普,这段私人情感间接成为了改变世界格局的关键因素。

在文学作品中,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描绘了拿破仑战争时期,普通俄罗斯人的情感生活如何与国家命运交织。小说中的娜塔莎、皮埃尔、安德烈等人的爱情故事,不仅是个人情感的展现,更是那个时代俄罗斯民族精神的缩影。托尔斯泰通过这些看似"小爱"的描写,实际上呈现了一幅更为宏大的历史画卷。

《三国演义》中,董承的衣带诏是如何暴露的?正是因为府中小人物家奴秦庆童与侍妾云英的私情,导致机密泄露,最终引发了董承等人的满门抄斩,间接影响了汉末政局。这些历史和文学事例无不说明,历史长河中的重大转折,有时恰恰源于看似微不足道的个人情感。

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家思想,其实并未简单地将个人情爱与家国大义对立起来。相反,儒家构建的社会伦理体系认为要实现家国大爱,必须从个人情爱做起,这就是所谓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这一思想体系中,个人的修养与亲密关系是通往社会责任和国家担当的必经之路。每个人都应从自己的个人情感出发,推己及人,由近及远,在面对家国大义时,自然会做出合适的选择。

孟子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正是这种情感递进观的生动表达。这表明,在中国传统思想中,个人情感并非独立于社会责任之外的"小爱",而是通往"大爱"的必要基础和起点。忽视或贬低个人情感,反而可能导致"大爱"的空洞化和形式化。正如鲁迅先生所言:"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真正的家国情怀,应当建立在对个体生命和情感的深切理解与尊重之上。

在当代多元化的文学语境中,"大爱小爱"的二元对立显得尤为狭隘。世界文学史上的经典作品,如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莫言的《丰乳肥臀》等,无不是将个人命运与家国历史交织在一起,既有对个人情感的细腻描写,也有对时代变迁的宏大叙事。这些作品之所以成为经典,正是因为它们超越了简单的主题分级,而是通过个体的具体情感来折射历史的复杂面貌。

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通过温斯顿与朱莉娅的禁忌之爱,揭示了极权主义对人性的扼杀;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通过弗洛伦蒂诺对费尔米纳长达五十多年的执着爱恋,展现了拉丁美洲社会的变迁;库切的《耻》则通过一位教授的情感危机和道德挣扎,探讨了后种族隔离时代南非的社会创伤。这些作品都证明,真正伟大的文学作品不会将个人情感与社会现实割裂开来,而是通过个人情感的微观叙事,展现时代的宏大图景。

现代文学批评理论也普遍认为,文学价值不应仅由主题的"大小"决定,而应考量作品的真实性、复杂性、艺术性等多维度标准。正如法国作家福楼拜所言:"没有美丽的主题,只有美丽的处理。"一首描写爱情的小诗,如果情感真挚,艺术精湛,可能比一部空洞说教的爱国小说更具文学价值和历史意义。

因此,我认为文学作品的选题不应拘泥于所谓的大爱小爱之分,而应回归文学的本质——真实记录人类情感和经验的复杂性。只要是真挚的情感,无论是对恋人的爱慕,对亲人的牵挂,对故土的眷恋,还是对民族的忠诚,都值得记录,都值得表达。伟大的文学作品往往不是通过直接宣扬某种宏大主题,而是通过对具体个体生活和情感的真实描绘,让读者自然而然地体会到更广阔的人生意义和社会价值。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文学作品面临的首要挑战不是主题的高低,而是能否引起读者的共鸣,能否在纷繁复杂的信息洪流中脱颖而出。一部作品是否有价值,最终取决于它能否触动人心,能否帮助读者更深入地理解自己和这个世界。对于大多数作者和读者来说,文学的意义或许正在于此——通过真实的情感表达,搭建起人与人之间理解和共情的桥梁。

正如普希金所说:"诗人啊,你自己是你的最高法庭。"在文学创作中,作者应当首先忠于自己的真实感受和艺术追求,而非外在的价值评判。因为唯有发自内心的创作,才能打动读者的心灵;唯有对个体情感的真诚呈现,才能最终映照出时代的面貌和人类的共通性。这或许才是文学,无论古今中外,始终保持其独特魅力的根本所在。

酬恩何必允姻缘,
不过蛇妖爱美男。
貌寝来生牛马报,
颜佳今世凤龙眠。
雄黄饮下三魂去,
仙草求来七魄还。
天地殊途生雪雨,
人妖异路起波澜。
或言法海人多事,
或道许仙志不坚。
妻锁杭城夫遁润,
儿随姑母父修禅。
亲分日夜如汤煮,
家散晨昏似火煎。
身困浮屠应有悔,
水淹山寺岂能安?
早知恩义成枷锁,
何不当初助禄官。


这首诗为了写成排律,还是做出了很多牺牲的。如果写成乐府的话,应该会更生动一些。还有就是为了点明主题,在《白蛇传》这个故事中尽拣不好的来说了

自己创作旧体诗,究竟应用新韵还是旧韵?我认为,若仅为个人娱乐,用何种韵脚实则不拘。平水韵、新韵,甚至方言韵,皆可自由尝试。诗之精髓在于佳句,押韵不过是形式,好的句子才是诗魂所在。

然而,若有流传之志,我建议还是遵循平水韵体系。理由有三:

其一,平水韵历经千年检验,自成体系且相对稳定。新韵则随语音演变而不断调整,这种变动使诗歌韵律缺乏恒定性。试想,难道每次语音演变都要重新编订韵书吗?

其二,新韵往往受政治区域影响。若遇多个政权并立之时,韵书标准可能各异。同一首诗在不同地区是否押韵,岂能依据政权正统与否来判定?举例而言,若有人作"孑孓伫悬崖,日出迷雾开",因为"崖"字读音问题,难道要说此诗在台湾写的算押韵,在大陆写的就不合韵了吗?或者说49年以前写的算押韵,以后写的就不押韵了吗?这显然不合理。

其三,平水韵的稳定性赋予诗歌超越时空的审美一致性。古今诗人用同一套韵部创作,形成了互文性的传统纽带,有助于作品在时间长河中保持价值。

不仅用韵如此,在诵读格律诗时,我同样主张遵循古音。比如读叶韵时应当按古音念,遇到入声字也应适当变调以符合平仄要求。我的逻辑很简单:格律如同音乐曲谱,诵读便是演奏。既然演唱歌曲时我们会根据曲调调整发音(如"你知道我在等你妈"、"让我一次爱个狗"中的谐音变调),那么读诗时为何不能为了韵律之美而做同样的调整?

诗歌的生命力在于其音律与意象的和谐统一。无论选择何种用韵体系,最终都应服务于诗歌本身的艺术表达,而非拘泥于规则本身。用平水韵,是尊重传统;灵活变通,则是对诗歌艺术本质的理解。


这是我在知乎的一个回答,原帖在 这里

第一首是通常的感怀诗,基本上所有写在节气节日的诗都是借题发挥吧?不过妻子不喜欢我这种阴郁的风格,所以写了第二首

其一

谁人怜我,我怜何人?
时至端午,难晓本心!
曹氏女投江寻父,
宁令哥持刀弑亲。
骨肉至亲皆难信,
茫茫人世如密林!
风萧萧,雨淋淋,
元亨利贞何是真?
夏至将至百虫起,
雄黄艾草保躬身。
时不利兮灵均没,
运不遂兮子胥刎。
名曰端阳阳气盛,
盛极转阴乾生巽!
天道茫茫何人解?
请君听我端午吟!
端午晴,端午阴,
端午凉,端午温。
巽离坤兑,乾坎艮震!

其二 五律

端午气极阳,男儿当自强。
九折河入海,百炼铁成钢。
纵有千般险,心无半点慌。
为人夫与父,甘苦我先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