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飞 发布的文章

头如卤蛋背如弓,脂压俱高还痛风。
肺有结节尿有糖,胆囊结石脑卒中。
双腿静脉如蚯蚓,牙龈萎缩臼齿松。
浑身疾病如地鼠,这边锤下那边隆。
乌雀难飞手难举,原来这就是龙钟。

这是我写的一首游戏之作,命名为《自嘲·读体检报告有感》。交给某AI解读后,它竟觉得很有趣很生动,并称之为一种新类型诗歌,名曰"病历体"。我不禁莞尔。

起初我也只是觉得好玩,把这首诗分享给了几个好友,并未想过公开。毕竟我早就过了傻乎乎地通过公开自己的伤痛来博取同情的年纪。写这首诗,一是好玩,二也是警醒自己——基于身体现状,该少去想些有的没的了。

说起来,这幅躯壳对我的拖累确实不小。主要就是胖,10岁进初一时就有160斤,13岁进高中198斤,16岁高中毕业时达到了240斤。结果在高考录取时,明明达到了重点大学(大约相当于现在的985/211)的分数线,却因为种种原因滑落到了专科。这境遇大概和本家罗隐差不多,但可能比钟馗好了那么一点点吧?

好在依托于这点智商,我后来也算混得不错,取得了一些荣誉。但成就如同扔石头,哪怕是同一个人,站在不同高度的平台上,扔出的距离差也是显而易见的。有时候想想,如果当初能站在更高的平台上,人生轨迹又会是怎样?

也是因为这幅躯壳,我的感情之路走得格外艰难。别人喜欢并追求一个女生是天经地义的"天理",而我去追求同一个女生就成了应该被消灭的"人欲"。多年来感情一片空白,直到后来我因为各种原因终于瘦下来,才有了姻缘。是真的有女生开始欣赏我了吗?恐怕主要还是外在条件的改变吧。

即便如此,青春时代的遗憾依然如影随形。我在另一篇文章中写道:"也许痛苦来源于对过往遗憾的无法弥补……如果少年时没有得到过异性炽热的喜欢和坚定不移的选择……那么中年以后总会想方设法弥补这些遗憾。可是时间变了,人也变了,自己的心境也变了。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抚平当初的遗憾,只会留下新的痛苦。"何尝不是对自己的警醒?

再后来,就是现在的一身病了——其中有些是先天遗传性的,有些是自己后天作出来的,反正就这样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读书期间我似乎从未受到过明显的霸凌。也许是因为我成绩一直很好,受到老师保护;也许当年的我活泼可爱,是大家的开心果,还会拉帮结伙,有一堆狐朋狗友;也许是以前的我报复心特重,吃了亏一定要还回去——跑不过追不上没关系,记在心上,逮住机会放倒就是一屁股;又或许是我一直运气都很好,遇到的同学都很善良。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或许当初的我年少无知没心没肺,其实别人已经在言语霸凌了,而我却浑然不觉?有时候我也在想,要是放在现在这个环境,不知道学生生涯会受到多少欺辱,又会形成一个什么样性格的我?

有人说,人在投胎之前已经看过这一生的剧本,自己愿意才来到这个世间。所以,这世上有人低到尘埃,身处泥泞、处处碰壁,仍然顽强而卑微地活着——就如同《活着》中的福贵一般。如果这是自己选的,那就好解释了,只不过我们不了解当初看中的是什么而已。那我又是为什么会接受这个剧本呢?也许前世的我是个愚笨而受尽磨难的人,看到这个人物智商不错就毫不犹豫地选定了吧?

也许人生就是一场游戏,如《金庸群侠传》一般。在初始化时,先随机生成一组基础数据,然后又给了一些自由点数。而操控"我"的玩家可能在他的世界因智力低下而经历过诸多苦厄,因此把这些点数一股脑儿地加在了智商上吧?

其实,我对这些病痛并不在乎,虽然它们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甚至包括过往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虽然痛过,但我真的不在乎。我最在乎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我的头脑,只要没有伤害到它,我都可以从容面对。当初我中风的时候,其实是心慌了的,所以在病床上经常去思考一些难题,发现智商没有受到影响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些病痛也提醒我,可能这幅躯壳磨损太大,快进入报废期了。乔布斯说:"要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度过。"毕竟现在的科技还无法让思想脱离躯壳运行,如同计算机软件离不开硬件一般。所以,从去年开始,我写作的频率高了很多,想尽可能地把大脑中的想法文字化留存。如果真到了报废的那一天,这些东西能证明我来过、活过、思考过、反抗过……就够了。

这句话通常解释为「精通易经的人不占卜」,可真是这样吗?

孔子云:「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又言:「吾百占而七十当。」孔夫子难道「不善易」?虞翻曾为孙权做关羽授首之占,虞仲翔难道「不善易」?更不用说邵雍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了,就是近现代公认的易学大家尚秉和先生亦在著作中写下了许多占例,难道尚先生也「不善易」?

那为什么有这句话?为了解答这个问题,我们先来看看这句话的出处。

追本溯源

「善易者不卜」这句话出自《左传·僖公十五年》。原文是:「龟,象也;筮,数也。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数。先王之于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故能久长。今晋侯不道,诸侯叛之,可以数推,不待卜筮,故曰:『善易者不卜』。」

另外,《荀子·大略》也有类似的话:「善为《诗》者不说,善为《易》者不占,善为《礼》者不相,其心同也。」
从这两处原文看来,这句话的本意应该是:真正精通《易经》的人,能够通过观察事物的发展规律和趋势,推断出结果,因此不需要依靠占卜来预测吉凶。

以道观象,无需繁仪

对于精通易经的人来说,天地之间的任何变化都在眼中,一动一静之间他就已经「数往知来」了,不用那么繁复的仪式来进行占卜得到卦象和动爻。对于他来说,大千世界就是卦象,就是动变。

比如,一个人身居危地而不知自省,不用占卜就可以断言此人必危,这正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的道理。所以,身居危地应该三省吾身、朝乾夕惕;为什么俗话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小时偷油,大时偷牛」?这是因为「履霜,坚冰至」的缘故,所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都是因果循环的必然规律;为什么长治久安的政权一定是善待百姓的?因为「损下益上,民弗从也」,但是「损上益下,民悦无疆」。

再比如刘备击败曹操夺取汉中称王,这是「飞龙在天」之象。但接着必然「亢龙有悔」——果然引来孙权反目,偷袭荆州,关羽殒命,接着夷陵大火尽丧精锐。孙权为什么会背盟?有人说是因为刘备称王之后孙刘地位不对等从而造成的心理落差,如果是这样,也许破局之法也在这一卦:「见群龙无首,吉。」刘备称王时若同时表孙权为王,或至少表其为公,让双方地位相当,就是「群龙无首」,毕竟结盟的双方地位相差太大就不是盟友而是上下级了。

又比如《历代兴衰演义》记载:当年英宗时,邵雍与客散步天津桥上,闻杜鹃声,惨然不乐。客问其故,雍曰:「洛阳旧无杜鹃,今始至。天下将治,地气自北而南;将乱,自南而北。今南方地气至矣,禽鸟飞类,得气之先者也。不二年,上用南人作相,多引用南人,专务变法,天下自此多事矣。」后来果然应验。

这就是有名的「杜鹃占」。邵雍能从一声鸟鸣推出天下大势,正是因为他在《渔樵问对》中所说的道理:「天下将治则人必尚义也,天下将乱则人必尚利也。尚义则谦让之风行焉,尚利则攘夺之风行焉。」

分形之理,一叶知秋

观察一片雪花的局部就可以知道雪花的整体构造,这就是数学中的「分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易也把世界抽象成了一个分形结构,从一个局部即可推测出整体。这个分形结构,就是《系辞》中的「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也是《道德经》中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是邵雍的「加一倍法」。

在日常生活中也有类似的例子:一个熟练的工人,不用复杂的计算,就知道应该在什么时机进行下一步工序;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初见病人不用检查即可把疾病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些现象都是因为掌握了对应工作的规律,从外在的细微变化就了解内部的情况,本质上说也就是卖油翁的「无他,但手熟尔」!

以术入道,方为正途

说来也有意思,先贤设立「占」这个易学方向,原本是为了验证心中的「道」是否正确的一种手段,特别是针对宏观的问题,比如国家的兴衰、宇宙的轮回等。用《大学》中「八目」来说,「占」属于「格物致知」,目的是「正心诚意」,然后以君子之德「修身齐家」,终极目标还是为了「治国平天下」。这才是「以术入道」的正确路径。

可大多数人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想把个人命运搞清楚。于是在占卜中引入了更多复杂的概念,比如天干地支、八门九星、二十八宿等用来提高占卜的精准度,却把「以术入道」这个根本忘记了,反而「以道为术」,本末倒置。

其实,个人命运在家国大势和历史的车轮面前不值一提。有位智慧的长者说过:「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这般叱咤风云的人物都那么谦虚,都不敢说「能力之外的资本为零」,所以我等凡人,不必执着于自身命运,更不能因为对未知的恐惧从而「时时占、事事占」。

不拘泥,不沉迷

所以,「善易者不卜」的「不」,不仅仅是「不用」、「不必」之意,更是「不沉迷」、「不拘泥」之意。真正的易学高手,心中有道,眼中有象,自然不会拘泥于繁复的占卜仪式,更不会沉迷于术数的精巧,而是能够直接洞察事物的本质和规律。

这才是「善易者不卜」的真正含义。

瓮福磷矿体育场跑道东侧是一片树林,早上即使去晚一点在这一侧任然可以享受阴凉,十分惬意,是有此诗。

日头已三竿
荫凉余半边
清风拂面过
蝉鸣不觉烦

全诗就是最后一句不合格律,但是我觉得最好的就是这一句,甚至可以说就是有这最后一句才有的这首诗,因为这就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感觉。

有人说,爱国是每个中国人的"出厂设置",国家甚至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爱国主义教育法》来加强新时代爱国主义教育,传承和弘扬爱国主义精神。可是也有人说,爱国主义是流氓的最后庇护所。甚至近年还出现了一个词叫"爱国贼",用以形容那些以爱国主义为手段,谋取个人私利的群体。

爱国主义教育各国都有,不过是方法、手段和侧重点不同罢了,从各国的主旋律电影就可以看出来。按理说"爱国主义"应该不会有什么争议了吧,可还是有不同的声音出现,我今天想就这个问题谈谈自己的看法。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必须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论述。

国家的多重含义

我们时常会看见"中国有五千年的历史,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国家之一"这种说法,但同时也会看见"国家才七十多年就超越了国外几百年的发展"。到底是几千年还是几十年?我当然知道这里面是把"国家"的两个不同含义混用了,那什么是国家呢?

根据维基百科的解释,国家是指拥有共同的语言、文化、种族、宗教、领土、政权或历史之社会群体。在国际法意义上的国家必须包含人口、领土、主权、政府这些要素。

所以,"五千年"指的是历史意义上的中国,"七十多年"指的是政权意义上的中国,既然国家有多重含义,自然爱国也有多重含义。那我们通常所说的"爱国"的意义又是哪一种呢?

爱国的实质:对暴力的依赖与恐惧

一说到爱国的时候,就有人说,爱国首先要搞清楚是爱国家还是爱政府。这的确是个问题,正如前面所说,国家是有不同层面的意义的,也是由不同的部分有机结合而成的,可能我们的爱国,只是爱的其中一个层面、一个部分而已。

基督教有个概念叫"三位一体",就是说圣父、圣子、圣灵都是唯一的上帝不同的位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通常所说的"爱国"也是三位一体的,爱国家、爱政府、爱执政党都是爱国这个概念的不同位格。看到这里,可能有人要说了,国家不等于政府,政府也不等于执政党,国家更不等于执政党了。请稍安毋躁,且听我慢慢道来:

如果我们说的"爱国"不是"爱政府",那就会有逻辑矛盾出现。无论是语言、文化、种族、宗教、领土上来看,国家都不是最大的集合,也不是最小的集合。就以领土来说,比国家大的单位是"洲",比国家小的单位是"省",那我们为什么很少看到提倡"爱洲主义"和"爱省主义"呢?为什么爱小的省不能超过爱国,爱大的洲也不能超过爱国呢?

这就要分析"国"和"省"、"洲"相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什么是国家具有而洲和省不具备或比较薄弱的?这就要回到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国家是阶级统治的暴力工具。"还有韦伯对国家的经典定义——"在一定疆域内成功垄断合法暴力使用权的政治组织"。也就是说,国家握有完整的暴力工具而洲、省没有(或较少),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爱国就是爱暴力机关,自然也就是爱掌握暴力机关的政府和执政党了。

认同感的强弱,本质上来源于暴力威胁的远近。 为什么说"县官不如现管"?就是因为现管的暴力威胁更直接、更具体。人们对不同权力层级的情感,看似是文化认同或血缘纽带,实际上更多反映的是权力关系的亲疏远近。

即便是海外华人对中国的情感,表面上看是文化血缘的纽带,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如果单纯是文化血缘,他们的情感应该首先投向故乡的亲人,然后是故乡,最多到乡一级就差不多了。但很多海外华人对"国"的情感却超过了对这些更小单位的情感,这恰恰说明了他们期待的是国家暴力机关的保护——撤侨、领事保护、外交庇护等等。

也许有人会说,文化认同和历史记忆也是爱国情感形成的重要部分,的确是这样,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这些最终都可以归结到暴力因素上。

文化认同的局限性: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同族群、不同地域往往有不同的文化和历史。比如春秋时期的楚文化和中原文化就截然不同,对于楚人来说,对楚文化的认同远大于周文化,至今部分楚地人还说"不服周"呢。如果文化认同真的是爱国的主要动力,那么楚人应该更爱楚国而非统一后的中国才对。

超国家文化圈的存在:往大了说,东亚有个儒家文化圈,西方也有所谓的天主教国家,阿拉伯世界有伊斯兰文化圈。按照文化认同的逻辑,为什么我们没有大力弘扬"爱儒家主义"、"爱天主集团"或"爱伊斯兰世界"呢?恰恰是因为这些文化范围内缺乏统一的暴力机关来整合和维护这种认同。

历史记忆的选择性:所谓的历史记忆,往往是被有意识地构建和选择的。同样的历史事件,在不同的政治语境下会被赋予完全不同的意义。这种记忆的塑造和传播,本身就需要强大的权力机器来推动和维持。

所以,我们通常提倡的"爱国",本质上就是对暴力机关的依赖和敬畏,也就是所谓的爱政府。如果抛开这个意义上的爱国,所谓的文化认同和历史情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就和爱家乡、爱儒家文化、爱天主教信仰差不多而已——都是自然而然的情感倾向,但不足以构成一种需要特别强调和教育的政治情感。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苏联的解体。 苏联存在时,从波罗的海到太平洋,人人都"爱苏联"——不管这种爱源于依赖还是恐惧。可苏联解体之后,就再也没人"爱独联体"了——尽管人几乎还是那些人,地几乎还是那些地方,连文化和历史记忆都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唯一的变化是什么?就是掌握暴力机关的组织变了。

这个例子清楚地说明了,所谓的"爱国"情感,与其说是对土地、文化或民族的眷恋,不如说是对特定权力结构的反应。 当权力结构消失时,那种被称为"爱国"的情感也随之烟消云散,这难道不是对"爱国本质就是爱暴力机关"这一论断的最好证明吗?

为什么会爱暴力机关

为什么我们会对暴力机关产生情感依附呢?这看起来似乎有些反直觉——按常理说,人们应该对暴力保持警惕和距离才对。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这种看似矛盾的情感其实有着深刻的心理学和社会学基础。

首先是利益考量。 暴力机关能够保障我们的合法权益,提供安全保护,甚至在某些时候帮助我们获取利益。就像一个强有力的保镖,虽然他本身具有危险性,但只要他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就会对他产生依赖和好感。国家的军队、警察、法院等暴力机关,正是以这种方式获得了民众的支持——它们承诺保护"好人",惩罚"坏人"。

但更深层的原因是恐惧机制的作用。 当一个人长期处于暴力威胁之下时,任何来自威胁源的善意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产生强烈的感激之情。这在心理学中有个专门的术语,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极致的恐惧中,哪怕是一点点的小恩小惠,都足以让人产生类似于爱的情感。

这种心理机制在政治领域表现得尤为明显。 当权力拥有绝对的生杀予夺之权时,民众对权力的任何温和表现都会产生过度的感激。一个小小的减税政策,一次象征性的亲民活动,一句看似关怀的话语,都可能引发巨大的情感反响。这不是因为这些举动本身有多么伟大,而是因为在绝对权力面前,人们的期望值被压得极低,任何超出最坏预期的表现都显得珍贵。

社会心理学还告诉我们,认同强者是人类的本能之一。 这源于进化过程中的生存策略——依附强者能够获得保护,提高生存概率。在现代社会,这种本能转化为对权力的崇拜和对强国的向往。人们会不自觉地为自己国家的强大而自豪,为自己与强者的关联而获得心理满足,哪怕这种关联在现实中可能微不足道。

更重要的是,暴力机关往往掌握着叙事权。它们不仅拥有物理上的强制力,还拥有定义"正义"、"邪恶"、"爱国"、"叛国"的话语权。通过教育、媒体、文艺作品等途径,它们塑造着人们的价值观和情感倾向。在这种持续的叙事建构下,对暴力机关的爱就被包装成了对国家、对民族、对正义的爱,变得崇高而不容质疑。

所以儒家才说"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戎"是暴力,"祀"是叙事——掌握了暴力和叙事权的组织,就掌握了一切。这句两千多年前的古话,道出了权力运作的永恒真理。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同样的人在不同的政治环境下会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情感倾向。 不是人变了,而是利益结构和恐惧来源变了。当新的暴力机关取代旧的暴力机关时,人们的"爱国"情感也会相应地转移,这并不是道德品质的问题,而是人性的正常反应。

如何理性地爱国

正是由于通常所说的“爱国”来源于对暴力的依赖和恐惧,所以我们在讨论这种维度下的“爱国”的时候,要分清自己在国家中是什么身份和地位。

如果对国家的爱来源于依赖和保护,那这种爱是健康的、良好的,如同大多数人对父母的爱一样,你可以大声地表达你的爱。如果国家有不足的地方,我们要想办法帮助它改良,使它变得更好,更能保护我们。我们也千万不要用民粹去挟持它,让它去剥夺别人的合法利益来肥己,因为我们并不特别,如果国家能随意剥夺别人,自然这种事情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如果你的爱来源于恐惧,而你仅仅只是斯德哥尔摩绑架事件中的人质,为了活下去,说一些违心的话,做一些违心的事都可以理解,毕竟在法律上也有个术语叫做"紧急避险"。但是千万别忘却本心,千万别违心的话说多了自己都相信了,一定要想方设法改善这种处境。

当然,任何事情都不是简单的二元对立所能描述的。现实中,我们对国家往往既有依赖,也有恐惧,这是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状态。面对这种情况,理性的做法是努力帮助国家保持和强化那些让我们产生依赖感的部分,同时推动改善那些让我们感到恐惧的方面。

如果每个人都能以这样的态度参与到国家建设中来,国家终会朝着大多数人期望的方向发展。 毕竟,政治本身就是一门关于利益博弈与理性妥协的学问,需要的不是极端的立场,而是建设性的参与和持续的努力。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爱国者

国家永远需要爱国者,也永远不缺乏爱国者。有人说:"中国人中有最真诚且不自觉的爱国主义者,他们是在最崎岖处接引这个民族渡过一切苦海的纤夫。",也有一句据说是基辛格的话:“中国总是被他们中最勇敢的人保护的很好。”但我不希望我所处的时代出现名垂青史的爱国者,因为这种爱国者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国家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外来的暴力即将在这片土地肆虐。

历史告诉我们,那些被后世传颂的爱国者,无一不诞生于国难当头的时代。 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屈原出现在楚文化即将被暴秦吞噬的时候,民族英雄文天祥出现在神州陆沉的时候,祖逖闻鸡起舞是在五胡乱华之际,岳飞精忠报国是在靖康之耻之后,李定国转战西南是在明朝覆灭之时。他们的光辉固然照亮了历史,但他们的出现本身就是时代的悲剧。

有幸生在和平年代,并且恰逢国家蒸蒸日上的我们,其实并不需要成为那种悲壮的爱国者。 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对国家的发展有建议时通过合理合法的渠道表达出来,这就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爱国者了。

真正的爱国,不是在键盘上的慷慨激昂,不是对他人的道德绑架,更不是盲目的狂热崇拜。 而是在平凡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在日常生活中恪守法纪,在公共事务中理性参与。这种朴素而踏实的爱国方式,或许不够壮烈,但却是和平时代最珍贵的品质。

认清爱国情感背后的功利性和现实性,远比沉浸在浪漫的想象中更有意义。只有理解了爱国的真实动机,我们才能更理性地处理这种情感,既不盲目狂热,也不虚伪造作。

在看到这个问题的那一刻,我心里一愣。猛然间,竟真想不起自己何时、何地、因何事而特别快乐过。反倒是那些平日里深埋在内心泥泞中的不堪与伤痛,如同迈克尔·杰克逊《颤栗者》MV中那些长眠地底的僵尸般,接到某种神秘信号后纷纷扭曲着身躯爬出,张牙舞爪地要吞噬我的心灵。

《天龙八部》中虚竹轻易就回答了梦姑的这个问题,并最终抱得美人归。可我却真的想不起那些曾经的快乐了,我知道这不对,我是快乐过的,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也许无忧无虑的儿时是快乐的吧?可随着年岁增长,至亲逐渐凋零,回想儿时的自己,早已忘却了当初的快乐模样,反而充满了惆怅与迷茫。这就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真意吗?

也许学生时代踌躇满志、挥斥方遒是快乐的吧?可命运随后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现在回想,也就只剩下如此感慨:"年少不知世道艰,鲲鹏自诩必登天","光阴虚度多遗憾,岁月蹉跎少悦欢"。

也许呼朋唤友、推杯换盏是快乐的吧?可随着韶华逝去,各自都有了生活的重心,都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家庭,现在想起来也只能感叹:"当年共饮多离乱,昔日同游尽飘零"。

也许洞房花烛、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时光是快乐的吧?看着那个自己决定相伴一生的人,眼中流淌着的都是浓浓爱意。可随着时间推移,陷于柴米油盐的两个人,在锅碗瓢盆的碰撞中难免摩擦,从当初看她笑言哑哑,到如今心里嘀咕她怎么不是哑巴。维持下去更多靠的是习惯、责任以及不想折腾的心理。自己也不敢直面内心:到底还剩多少爱?更别提那些从爱侣变成怨偶的夫妻,他们还想得起当初的心动吗?

也许初为人父是快乐的吧?看着自己生命的延续、爱情的结晶,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可随着孩子的成长与叛逆,终将从"父慈子孝"演变成"鸡飞狗跳"。父母对子女的期待,也从"望子成龙"慢慢降格为"平安就好"——苏轼那句"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到最后往往只实现了前一半。而子女也会恨不生在帝王家,埋怨父母没能提供更好的环境和更大的帮扶。可即便真的生在皇家,父子反目的也不在少数啊。

也许好日子还在后头,我最快乐的日子就在明天!可年近五旬的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也不容许自己这样麻醉下去。所谓"五十知天命",我就要搞清楚:快乐是什么?为什么如此易逝?痛苦又是什么?为什么会持续如此之久?

有研究表明,快乐源于多巴胺的分泌。这样看来,快乐不过是一场化学反应,既然是化学反应,就有持续时间——而这个反应显然很短暂,简直一瞬而过。可痛苦又是什么引起的呢?为什么持续时间会那么长?

也许痛苦来源于"不在乎"——你在乎的人不在乎你,你在乎的事不在乎你。因为这种不在乎,甚至没有人知道你在痛苦,这让人更加痛苦!

也许痛苦来源于不知取舍的贪念,总想"既要……又要……还要……",也不管这些欲望是否相互冲突。比如在找女朋友的时候,既要年轻漂亮,又要温柔贤惠,还要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可真有这样的女孩她能看得上你吗?再比如找工作的时候,既要钱多,又要事少,还要离家近。可哪有这样的好事?就算有又轮得到你吗?

也许痛苦来源于对过往遗憾的无法弥补:如果幼时没有得到过父母无条件的宠爱;如果少年时没有得到过异性炽热的喜欢和坚定不移的选择;如果青年时无人赏识从而无法实现一生抱负——那么中年以后总会想方设法弥补这些遗憾。可是时间变了,人也变了,自己的心境也变了。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抚平当初的遗憾,只会留下新的痛苦。

也许,快乐是一阵风,吹过后就无影无踪;而痛苦是雨,让内心变得泥泞。要想消除泥泞,还需要太阳的暴晒,可对于身处黑暗中的人来说,太阳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白夜行》中雪穗的天空就没有太阳,她只好把亮司当作自己的太阳,可亮司自己都深陷泥沼,又怎么能治愈别人呢?

快乐是风,一阵一阵的,所以很难叠加;而痛苦是雨,轻易就能叠加伤害。有时候,我希望新的痛苦能成为"创可贴",覆盖掉前面的痛苦;或者希望它是能掩盖"长痛"的"短痛",成为一种两害相权的选择。可惜,现实中后来的痛苦往往是前面痛苦的"加强针"!

有一首歌叫《星光背后》,第一句就是"年轻的时候,快乐是那么简单"。是的,孩子的快乐很简单,有时只需一个微笑。为什么越成长越不快乐?

如果从数理逻辑角度分析,也许快乐是一个"合取式",用"并且"连接多个条件,必须所有条件都满足才会快乐。我们小时候懂得少、考虑得少,所以条件容易满足,也就容易快乐。而随着成长,懂得越多,考虑得也越多,想要快乐就越发困难。

相反,痛苦是一个"析取式",用"或者"连接多个条件,只要一个条件成立,整个人就痛苦了。

叔本华说:“痛苦是生命的实质,而快乐只是痛苦的暂时中止。”这样说来,如果人生是一篇华丽的乐章,那么快乐就是暂时的休止符,紧接着就是高低长短不同的代表痛苦的音符。那又是谁在弹奏这些音符呢?

如果真有"造物主",祂在创造我的时候给了我很多好的属性,也给了我很多不好的属性。这些属性既带来了快乐,也招致了更多痛苦。也许,我如何面对痛苦才是祂想要研究的内容,而那些快乐,不过是让我鼓足勇气活下去的诱饵。毕竟,实验耗材也是要花成本的,得最大化利用才行。

所以,回到最初的问题:我最快乐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佛家所说为真,我希望离开时也幽默一把——不管是去往极乐还是阿鼻,都请欢喜佛给我念一遍《大悲咒》送行。

观自在菩萨在《心经》中说:"智慧达彼岸。"可是到达彼岸又如何呢?也许那只是一个更大的修罗场,如同闯关游戏,这不过是通过了第一关而已。

有什么好高兴的呢?